理想的李想_

唯一的规则只有爱。

两端


   
 袁一琦第一人称。
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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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十月份的时候,我去了一趟上海。

  

飞机在城市上空平缓飞行,扬声器例行播报着中英双语的降落提示。我的位置并不靠窗,但出于某种多年未见的情怀,还是稍微歪歪脑袋,瞧见了夜色中那张灯火璀璨的亮眼巨网。

  

落地时间已经接近凌晨,长时间的飞行搞得人手软腿软,双脚重新接触地面的感觉就显得格外踏实。人群中的姜杉正伸长了脖子往我这儿看,几秒钟之后似乎才确定下来,用力的挥挥胳膊示意。

  

公司刚解散的那会儿,大家联系的极其频繁密切,虽说心中早有准备,但是朝夕相伴的队友们突然分开还是不适应,见不了面就微信消息聊得火热,似乎每天总要往群里丢上两条日常或者抱怨才行。

  

这两年就冷淡多了,聊天框早被挤了下去,偶尔蹦出的一两条抢票链接,可以提起过去那段时光,但很快又被新的生活和忙碌淹没。

  

姜杉那张娃娃脸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,气质和穿着多了点成熟的味道。姜杉大力而热情的拥抱化解了重逢场面那点必然的尴尬,她拍拍我的后背,喊我以前在团里的外号,开场白像个观光团领队,“上海欢迎你。”

  

说起来,这还是解散五年来我第一次回上海,出国念了两年书,工作后出差也从来没有过飞沪的安排。这样飞速发展的城市,五年间样貌已经改变许多,机场附近又多了不少新建筑,五年的时间看似弹指而逝,回首时才发现每一步都被清晰记录。

   

姜杉早已接过了我的行李箱,这次过来是短暂的停留两天,箱子里没装什么东西,提起来挺轻巧的,也就不用跟她客气。

 

十月的晚上凉飕飕的,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。

 

姜杉打开后备箱,我还来不及伸手帮忙,她就已经利索的把行李箱放了进去。路灯略显昏暗的光里,那喜庆的红色刺得我心里一跳,但又旋即想起自己为何而来,这时候涌起什么情绪实在是毫无疑义。

 

“哦豁,新车不错嘛。”

 

2.

沈梦瑶的婚讯来的很突然,那天公司的新项目出了问题,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,点开微信才发现平常冷清的群里突然爆炸,一条一条的翻上去,看到各类祝福字眼时我的预感就已经不太好,直到那条引起轰动的消息一锤定音。

 

不可否认,在我过去的很多梦里,沈梦瑶是常驻嘉宾。我梦到从前,梦到未来,梦到她穿白纱,像是清晨盛开的山茶花。

 

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,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,但它其实又早就碎了。

 

没几天喜帖便寄过来了,图案精致的红色信封,用心的烙上火漆封口,捏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。

 

我大概推断出她的意思,从前的队友人手一份,她只是不想让我认为自己是被孤立和仇恨的罢了,她是善良熨帖的人,这点倒从没变过。

 

凌晨的街道还算宽敞,梧桐树沉默的立在路边,和高大的巴洛克建筑一起被剪进车窗,变成一闪而过的风景。窗户开着,清冷的风灌进来。

 

“你和源源还好吧。”

 

“嗯哼,”姜杉打着方向盘,车开的很稳,“她今晚在沈梦瑶那儿帮忙,等下我再去接她回来,顺便送点东西过去。”

 

“哦,这样。”

 

“嗯,”姜杉用余光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,我知道她是在打量我的神色,“你跟我一起去吗?还是说先回酒店?”

 

“当然是回酒店了,坐飞机搞得蓬头垢面怎么去呀,好歹也是见前女友,我不要面子的嘛?”我注视着黝黑的路面和前面车辆的尾灯,“等我养足精神,明日再战。”

 

或许我不必故意加上这几句调节气氛的烂话,直接拒绝把话头堵住就是了。以前我这么做,朋友们自然会意,吵吵闹闹的就打混过去了。但现在我希望自己是大方和坦然的,如果我执意揪着年少时的痛处不放,继续理所当然的绝口不提,那么我就不该出现在这儿。

 

“好,先去休息。”姜杉舒缓了眉头,盲猜我的反应让她多了点轻松,“明晚的聚餐别忘了,大家都来的。”

 

我冲着姜杉点头,抬起视线时发现了她眼角闪过一丝浅浅的细纹,极难察觉,又转瞬即逝。我有点走神,恍惚之间想起来姜杉比我还要大五岁,曾经台上青春肆意的小偶像,如今早过了而立之年。

 

忘了是解散后的哪一年,我在机场门口被毫无征兆的拦住,那人磕磕绊绊的表达出自己是我曾经的粉丝,一直很喜欢我。

 

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起落,那些被喜欢的热闹日子终究是过去了,紧张期待的夏天和高举灯牌的大声应援也不再属于我。

 

偏偏那一刻我又毫不费力的回忆起,在入团的第二年,外务时机场总算有了为我而来的粉丝,他们递来各式各样的本子、物品给我签名,沈梦瑶就站在旁边,笑着说袁一琦实红无疑。

 

她紧紧拽着我书包的背带,好像生怕人群把我们挤开。

 

3.

失眠的代价就是一觉睡到下午,不得不匆匆忙忙的洗漱化妆,衣服都来不及细挑,力图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然后出门。

 

上了出租车我就开始计算自己要因为迟到而被罚几杯酒,怎么说那帮爱起哄队友都不是省油的灯。

 

“哪个房间来着?”

 

我跟洪佩雲通着电话,侍者在前面带路,大概是一切都过于流畅迅速,沈梦瑶出现的时候,画面也并没有像电影镜头那样凝固定格。

 

甚至我的脚步都来不及犹豫。

 

直直来到她身边,我才发觉自己竟没有准备一句合适的开场白。

 

“喂?袁一琦走快点呀,喂?你在听吗?”听筒里洪佩雲的声音渐渐变弱,我把胳膊垂了下去,没有听清她最后嘟嘟囔囔说了什么。

 

沈梦瑶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,不必猜测,那自然是明天的男主角。

 

“嗨。”沈梦瑶弯弯眼睛,“好久不见了。”

 

于是我也同样回应,但笑的应该没她好看。

 

“好久不见。”

 

“恭喜,恭喜。”为了表达出真心实意,我又多说了一遍。

 

沈梦瑶的未婚夫很英俊,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使他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深邃,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,他很绅士的同我握手,笑容是友好和善的。

 

公示的客套话还是要多说几句的,但我一开始便没有什么心思应付。不得不说,沈梦瑶的变化让我有些惊讶,因为记忆和梦境里她还是那副活泼少女的模样,而眼前的人则更有知性女人的魅力。

 

侍者走来对男人耳语了几句,他和沈梦瑶短暂在的交流之后,便向我道别离开了。今晚他们客人应该不只有我们这一间,男主人还有很多别的事宜要处理。

 

我和沈梦瑶不需要像谈恋爱那会儿似得故意离群,两个人偷偷的腻歪独处。现在门口寒暄一会儿也张口结舌,在无话可说以前,我们默契的停止了聊天,一起进了包间。

 

我的位置在洪佩雲旁边,离沈梦瑶不远不近。其实放在几年前,任何聚会只要我和沈梦瑶共同参加,稍微迟到一会儿就必然会被这些ky精队友安排在一块,或者面对面的位置,不得不正视对方。

 

‘我就说让你走快一点。’

 

‘沈梦瑶出去上厕所了。’

 

‘结果还是撞上了吧,刚见面就独处,刺不刺激?’

 

洪佩雲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发过来,我懒得打字,扔下手机回给她一个白眼。

 

酒过三巡,饭局刚开始时的那点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,兴致高涨的姑娘们举着酒杯,分享完各自生活里的起起落落,就开始吐槽过去团里的七七八八。

 

我的酒量一向很浅,进门又被罚了几杯急酒,头昏脑胀间视线十分诚实的飘到了沈梦瑶身上,她正注视着演双簧的郭爽和林舒晴,唇边挂了浅浅的笑意。

 

其实这样看倒也还好,笑起来还是傻。

 

洪佩雲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我的鞋子,我疑惑的转头,她无声的抬抬眉毛,意在提醒我收敛自己的眼神。

 

啧,这不是你头铁嗑我CP的时候了。

 

饭局过半,沈梦瑶又出去了一趟,再进门时带来了一个人。 

 

刘炅然的出现是我预料之外的,我前几天确实询问她是否参加婚礼,不过怪兽最近似乎忙得不可开交,我跟她短暂的聊天就插进来好几通电话。她的意思是过一阵再说,但直到我乘上飞上海的航班,也没有得到她的确切消息。

 

没想到她居然不声不响的来了。

 

怪兽一来,必然把饭局带向了高潮,H之前的队友都围着她嘻嘻哈哈,我是懒得起身迎接了,主要是酒喝多了有点腿软。

 

刘炅然的目光越过姑娘们的肩膀,落在了我脸上。

 

哈?看我干吗?

 

我冲她皱皱鼻子。

 

侍者为刘炅然搬来了一张椅子,她指挥着人家把椅子放在我旁边。

 

“哎,”刘炅然用手肘捅了捅我,“你还好吧?”

 

4.

刘炅然是那种善于看破人内心的朋友,至少对我来说是。

 

很久以前,我和沈梦瑶尚未在一起的时候,怎么说也是十年前了吧。我们因为某件小事争吵,之后我赌气去刘炅然房间住了一晚。

 

那天外面一直在下暴雨,电闪雷鸣,怪兽开玩笑说不知又是哪个渣男在发誓,随后打开电脑问我玩不玩游戏。

 

“雷暴天气玩电脑容易触电。” 

 

“没事,哪儿那么背。”

 

我和沈梦瑶的争吵,根源刘炅然心中早已了然,说白了也只是挑破暧昧关系之前,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占有欲。怪兽是我们两个共同的朋友,又身在局外,自然清楚。

 

到了天亮的时间,窗外还在下雨,阴沉沉灰蒙蒙的一片,怪兽拿出了两罐咖啡提神,打开手里那罐自顾自的昂头喝完,然后说,“你喜欢沈梦瑶吧。”

 

其实我那时是敏感和自卑的,很多次被问到触及心事的秘密,只会假装无所谓的冷哼,“怎么可能?”

 

但怪兽说起来就很奇妙,她不是打趣,不是试探,只是波澜不惊的陈述。那一刻像心头炸开了惊雷,我摸索着咖啡的拉环,说不出那重复过多次的否定。

 

很多年后的现在,那时就算赌气也会拽我回家的女孩,明天要做新娘了。

 

“你还好吧?”刘炅然望着我的眼睛,声音压得很轻,“算了,你不好。”

 

我拍拍胸口,酒精挥发,猛烈跳动的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飞出来似得,真是浑身都不好了。

 

姜杉了解我态度后的轻松,洪佩雲提醒我收回暴露情绪的目光,队友们谨慎保守的座位分布…我都明白的。

 

不是我的朋友们倒戈了,而是来不及了。

 

临门一脚的时候,大家想的都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。

 

只有刘炅然不乐意陪我玩这种所谓成年人风平浪静的把戏。

 

5.

沈梦瑶过来敬酒的时候已经有点微醺,包间里乱糟糟的,大家都玩的挺嗨,我旁边的洪佩雲溜去找林舒晴了,沈梦瑶就坐在她空掉的椅子上。

 

“先敬怪兽。”沈梦瑶和刘炅然碰杯,一饮而尽。

 

然后她提起一瓶新开的红酒,斟好我和她的酒杯。

 

“袁一琦,”沈梦瑶把我的名字念出来就笑了,她抬起明亮的眼睛,“我们也喝一杯吧。”

 

谈恋爱的时,我和沈梦瑶总是一端酒杯就被大家起哄喝交杯酒,因为喜欢看她那点小小的得意和欢喜,就算我酒量不济外加脸皮薄,也不会拒绝。

 

“好啊。”我拿起杯子,凝视了两秒又放下。

 

沈梦瑶歪歪头,有些不解。

 

我往前挪了挪椅子,小幅度的张开双臂,搂住了沈梦瑶。片刻之后,她好像明白过来,抬起胳膊环住了我。

 

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。

 

我们轻轻的拥抱,好像这样的场景就需要一个拥抱。

 

那年总选结束,沈梦瑶从人群中找到我,那么多同样服装的女孩子,她总是能一眼看见我。

 

她握着自己的奖杯向我走来,最开始是笑着,到我身边时眼睛已经红成了兔子。

 

她好用力的抱住我,眼泪落到我的皮肤上,是滚烫的。

 

后来她捧到了更加精致的Top奖杯,站到了更高更好的位置,但却再也不会穿过人群,为我而来。

 

“恭喜你啊…恭喜。”

 

沈梦瑶仰头喝光那杯酒,放下杯子的时候,晶莹的眼泪掉下来,顺着杯壁缓慢流淌。

 

6.

深秋的晚上已经很凉,我和刘炅然搭同一辆出租车回酒店,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沈梦瑶的未婚夫正在体贴的给她披外套。

 

其实你接受你们分开,和你看见她属于别人,是完全不同的。

 

大家都擅于计算心中的遗憾和不舍,劝诫自己释怀和放下。年少时心爱的女孩总算幸福了圆满了,你明白她值得,她永远值得。

 

但得承认这些不是因为你,也不是因为你无能为力的爱。

 

7.

婚礼那天是个晴朗无风的好日子,沈梦瑶穿着洁白的婚纱,站在红毯尽头。

 

沈梦瑶的父母见到我是很亲近的,特别是她妈妈,还是拉着我的手温和的喊我琦琦。我有关上海的想念,一半来自嘉兴路剧场里的鲜花和掌声,另一半是和沈梦瑶一起走过的黄昏,赶着回家去喝她妈妈拿手的玉米排骨汤。

 

仪式开始了,我庆幸自己并不是沈梦瑶的什么团外闺蜜、多年好友,不必站在她身后捧戒指。

 

那年我十七岁,还站在成年人世界的边线上遥望,沈梦瑶把易拉罐的拉环套在我的手指上,柔声细语地说,“嫁给我吧。”

 

她说自己是姐姐,会照顾我,看我一直走下去。

 

8.

“你是否愿意接纳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,和他缔结婚约?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、富裕或贫穷、健康或疾病、快乐或忧愁。”

 

9.

我对沈梦瑶的表白其实非常仓促,只是我们两个去外地旅游,傍晚时爬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。我们看着天边的橙色褪去,看着城市的灯光亮起,织成一张错综的网。

 

我们的头发纠缠在风里,我突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。

 

于是我望着沈梦瑶被繁星润湿的眼睛,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。

 

10.

“我愿意。”

 

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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